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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學有什么用?

經濟觀察報 關注 2025-05-21 20:59

“文學有什么用?”“詩歌有什么用?”這些年,這兩個問題越來越頻繁地被人提起。它似乎變成了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,但古語有言,“老生者見不生,常談者見不談”。讀黃曉丹的《九詩心》,便隱隱有這樣的體會。她的回答里,有柔軟,有堅定,有向往,真情彌漫于書的字里行間。

《九詩心》

黃曉丹| 著

理想國| 上海三聯書店

2024年11月


當作者拿起筆,有時候就意味著回答。而我相信,我的感受也不是來自我的一廂情愿,這確實是江南大學人文學院黃曉丹老師所時常面對的問題。問題揪住了她,她不得不回答,于是她回答了。

在《九詩心》的序里,黃曉丹回憶起自己10年前在溫哥華求教于葉嘉瑩先生的經歷。她感慨于先生的很多學生都來自各行各業,“他們中有藝術家、工程師、律師、金融從業者、受過良好教育的家庭主婦、正在攻讀學位的理工科學生。……近年來,我也遇到越來越多這樣的讀者,他們意識到自己親身觸及與古代詩人類似的生命問題,因而對古典詩歌產生了親近的愿望。”

很可能就是這些讀者以及她學校的學生,使得黃曉丹更密集地思考:“文學應如何回應歷史和現實中的真實問題,提出令人信服的證據和啟發性的答案?”這個疑問,她也寫在《九詩心》的序里。

黃曉丹引用二十世紀思想家漢娜·阿倫特的《黑暗時代的人們》里的一段話,我把它視為對這兩個問題的回答:“即使是在最黑暗的時代中,我們也有權去期待一種啟明,這種啟明或許并不來自理論和概念,而更多地來自一種不確定的、閃爍而又經常很微弱的光亮,這光亮源于某些男人和女人,源于他們的生命和作品,它們在幾乎所有情況下都點燃著,并把光散射到他們在塵世所擁有的生命所及的全部范圍。”

漢娜·阿倫特提到的“某些男人和女人”,具體到《九詩心》,便成了屈原、李陵、曹丕、陶淵明、杜甫、歐陽修、李清照、文天祥和吳梅村。他們的生命和作品點燃了很多人。黃曉丹要做的,就是對他們的作品進行自己的解讀,讓更多人看到它的光亮。

對了,這本叫《九詩心》的書有一個副書名,叫“暗夜里的文學啟明”。

所有的藝術,都是走投無路時產生的作品

《九詩心》里,9個詩人面對各自時代自己遭遇的問題,做了自己的回答。

比如屈原。一般把他表述為:一個遭小人暗算陷害,被迫流放,最后看到國家淪落如此,自沉汨羅江的愛國詩人。黃曉丹認為,他還是一個站在神話時代和理性時代之間的門檻上的先行者。這兩個時代的巨大斷裂,讓屈原感到痛苦。他有機會進入到神話世界,但卻抵制住極樂和永恒的誘惑,認領了作為人的生命的短暫、無依、平凡。

還有李陵,一個戰敗被俘、家破人亡、無家可歸的流亡者。他活著已經毫無意義,但仍然背負著整個世界的惡意。黃曉丹把他比喻成一匹胡馬。“它默默低著頭,站立耐受風雪,毛與冰雪結成一體。幸福、成就、英雄氣概,生命的一切光亮都因流亡而被永遠撲滅了。他的存在成了里爾克所寫的那樣:誰還會說起勝利呢?忍耐就是一切。”

還有遭遇瘟疫的魏文帝曹丕,在東晉動蕩歲月里辭官歸園田居的陶淵明,安史之亂中的杜甫,遭遇北宋滅亡、流離失所的李清照,遭遇南宋滅亡、戰敗被俘、從容就義的文天祥,還有經歷明亡的吳梅村……比較而言,9個人中,只有歐陽修不那么慘,他是一次次被貶謫。

這些人的經歷,讓我想起里爾克說過的一句話,“所有的藝術都是人們面臨危險,遭遇了某種經歷,走到了道路盡頭,再無前路可走時產生出來的東西”。它和司馬遷的“蓋文王拘而演《周易》,仲尼厄而作《春秋》……”的話有異曲同工之妙,也和黃曉丹的老師葉嘉瑩喜歡的一句話“天以百兇成就一詞人”(出自王國維的《人間詞話》)一致。

但寫作者更重要的,不是道出人所在時代的危險,而是講清楚他們在各自危機中的不同反應。他們為什么會那么做?為什么他們能走得更遠?他們的作品為什么能給人溫暖,引發共鳴,而更多人卻沒有?對此,黃曉丹都做了精彩而懇切的回答,盡管我在有些段落也會嘀咕,“這不是唯一的答案”。

因此,在魏晉南北朝,所有人都面對一個沒有希望的時代。有人瘋了,有人被殺,有人茍活,有人整日談玄,有人走進山水,有人活成了阮籍、嵇康,有人則成為陶淵明。

而陶淵明常給人以誤解。一般人往往認為他就是一個寫隱居田園之趣的詩人,寫了很多優美的詩句,比如“今日天氣佳,清吹與鳴彈”“好風從東來,微雨與之俱”“日暮天無云,春風扇微和。佳人美清夜,達曙酣且歌”“戶庭無塵雜,虛室有余閑。久在樊籠里,復得返自然”。

但這一切都有一個大背景。正如黃曉丹所說:“對淵明的時代和人生越了解,就越覺得不可思議——他是如何在完全清醒、毫不樂觀的前提下,感受到如此多幸福的。”

不僅讀詩人的某首詩,也讀他的全集。黃曉丹通過對陶淵明詩歌更豐滿細致的解析,讓人看到陶淵明對死亡的凝視,以及他知道:田園生活,也處處伴隨危機,野草深處是墳冢。

而這,恰恰說明了陶淵明從事躬耕的意義。他不是一個田園詩人,而是一個人生詩人。用黃曉丹的話來解釋就是:陶淵明那“草盛豆苗稀”的耕種,與西西弗斯把永遠要滾落的巨石推到山坡本質上并沒有什么不同,他們都借此成為自己命運的主人。

“把那朵干枯的花重新放回樹上”

作者的寫作是和生命相關的,而讀者要想通過閱讀其作品真正進入他的內心世界,唯有把自己的生命感受放進去。

《九詩心》里,有很多這樣的瞬間。

比如在《杜甫:生活的慰藉》這篇,黃曉丹寫道:“2020年的春天如此蓬勃,人類卻注定失去了它。這時我忽然想到了杜甫的絕句《漫興九首·其四》:‘二月已破三月來,漸老逢春能幾回。莫思身外無窮事,且盡生前有限杯。’時至今日,我已經不能很好地復原當時如同身處冰河時代的感覺。記得當時北方還是雪天,李文亮去世不久,有一條視頻在網上流傳——一輛車行駛在北京空空蕩蕩的東三環高架上,不知道要開向哪里。在江南,杜甫仿佛隔著河灘,以一種相信我必然能聽懂的平實口氣念出這首詩。這首詩忽然活了起來。”

而在《陶淵明:生死的辨正》這一篇,黃曉丹講到自己上課講授陶淵明《歸園田居·其四》時一個學生的發言。她把它評價為“一個很天才的發言”。原詩如下:

久去山澤游,浪莽林野娛。試攜子侄輩,披榛步荒墟。

徘徊丘壟間,依依昔人居。井灶有遺處,桑竹殘杇株。

借問采薪者,此人皆焉如?薪者向我言,死沒無復余。

一世異朝市,此語真不虛。人生似幻化,終當歸空無。


這個學生是這么說的。他說:“我覺得陶淵明帶子侄輩去‘步荒墟’,不是帶他們去游玩的,而是去開示生死之理的。因為你跟一個年輕人講生死是怎么回事,他沒有感覺,但是你帶他到廢墟中間去看這些地方,他就有感覺了。……‘井灶有遺處,桑竹殘杇株’寫得真是精彩。歷史上那些偉大、顯赫的人,他死之后能夠留下一些功業、名勝、傳世巨著,可是我們大部分的普通人死后留下什么?就是留下一個我們用過的灶臺,留下一口我們打過水的井。人們常說的‘一輩子圍著灶臺轉’,這就是我們普遍的生命。”

進入詩人的某部作品里去,在他的某句詩或者某句話前低回不去,像含一個橄欖,品嘗和回味它的味道。但有時候,這對讀者很難。

黃曉丹坦言自己,在聽完這位學生的發言后,“當時就感動了”,因為她自己沒有過農村生活,對“井灶有遺處”沒有經驗。她說,自己對它們的感受還不如對魯迅《社戲》里躺倒在松柏下的石羊石馬強烈。

詩歌能讓人看到自己的局限,讓人走得更遠。黃曉丹在《九詩心》里講了許多類似的例子。

在課堂上,黃曉丹沒有成為照本宣科的老師,也不想學生死記硬背。她鼓勵他們發言,說出他們的感覺,也同時讓自己得以成長。

在《九詩心》這本書里,我也看到,黃曉丹非常珍視自己閱讀詩歌的直接感受。

比如她說,她在課堂上讀到李陵的《答蘇武書》時,“心里感到一點害怕。從來沒有一篇漢語詩文如此直接地為投降聲辯,要求國家與個人在倫理義務方面平等計算”。

她講,自己第一次讀到歐陽修的《與尹師魯書》,就被它的平易而充滿力量所打動。她說:“我第一次讀到‘五六十年來,天生此輩,沉默畏慎,布在世間,相師成風’這句是在引用文獻中,當時就深為感動,覺得這話也是為我們而說的。”

我在網上看到一個媒體采訪黃曉丹。當記者問到如何教學生學詩時,她回答:“不要仰視”。因為她這些年感觸最深的,是古詩詞被抬到了過高的地位,以至學生最初都是匍匐在它腳下,把自己的靈性閹割殆盡后再來學詩。

她對記者說:“作為從小使用漢語的人,應該相信當我們自行進入任何一篇文言文或古詩詞中,都有能力理解其中至少六、七成。我們不需要背誦中心思想,就可以憑語言的直覺觸摸它。這些作品為何能流傳千古?不正是因為它們能夠直接傳達某種情感和精神嗎?”

而同時,她也在不斷地閱讀中,說出自己的困惑。她把此視為閱讀的必由之路。

她在這本書的54頁寫道:“我讀《史記·李將軍列傳》常有一個疑惑:為什么后附之《李陵傳》這么短,這么平淡?司馬遷寫人物傳記‘筆端常帶感情’,怎么偏偏寫起李陵就感覺不到感情了?……李陵事件是司馬遷生命中的至痛。他在《李陵傳》中的疏離態度,到底是因為創痛太深,不愿回首,還是以為要證明自己毫無私心的寫史態度?”

講出自己的疑惑,比死記硬背更重要。于是,黃曉丹的疑惑像雨過天晴后一個個冒出地表的小蘑菇遍布在《九詩心》的各個篇章。

在《曹丕:樂極的哀情》一章里,黃曉丹對一些人讀曹丕《燕歌行·其一》的解讀提出質疑,“第一,曹丕的詩大都柔婉和美,這首卻聲情激越;第二,一般認為這首《燕歌行》也是‘思婦之詞’,但思婦之詞較多怨情,埋怨游子在外花天酒地,忘懷舊人,而這首詩沒有埋怨,卻有一種悲慟與憂患之氣,充滿了不祥的預感。”

曹氏父子,人們談論更多的是曹植和曹操,對曹丕談得少。可能受《世說新語》曹丕要曹植在七步之內作出詩否則嚴懲不貸故事的影響,人們總更喜歡作為弱勢的曹植,而覺得曹丕虛偽、冷漠、自大。且不說曹丕逼曹植七步之內成詩這個故事是否可信,黃曉丹讀完曹丕的詩歌,卻看到一個太子(后來曹丕也做了皇帝)的哀傷、孤獨和對生命的敏感。

如何說出一首詩,如何捕捉詩歌在文字誕生之初的那種氣息?黃曉丹愛用一個比喻。她說:“我試圖去還原文本蘊含的信息。把那朵干枯的花重新放回樹上,不給它增加東西,給它水,給它陽光,給它營養,將它們重新灌注到這朵花身上,當然它永遠不能展示出當初誕生時百分之百的美,但也許能恢復百分之三十,百分之五十。”

說實話,我很喜歡這個比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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