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产精品自拍亚洲-国产精品自拍一区-国产精品自拍在线-国产精品自拍在线观看-亚洲爆爽-亚洲不卡一区二区三区在线

大清最后十年的精神癥候(下)

單正平2024-11-19 23:12

單正平/文 前路迷茫怨怒生

從青年學子自身來看,他們的焦慮憤怒也與自身處境的困頓有關(guān)。庚子后,袁世凱主持清廷的新政,主要舉措之一就是興辦新學,廢除科舉。無數(shù)已經(jīng)走在科舉路上的青年,處境極為尷尬:新式學堂既無適宜的教材,更無合格的教師,新學徒有其表。綿延千年,輕車熟路的科舉制度行將廢止,讀書人的出路何在?

刺殺五大臣未遂的吳樾,在其遺書中交代了自己的心路歷程,頗具代表性:

予年十三,遂慕科名,歲歲疲于童試。年二十,始不復以八股為事,且惟誦古文辭,有勸予應(yīng)試者,輒拒之。年二十三,自念親老家貧,里處終無所事,乃飄然游吳,不遇。遂北上,斯時所為交游者,非官即幕,自不免怦怦然動功名之念矣。

他在從事革命前,也是汲汲于功名的普通青年人。他放棄科考后,與之交游者不是官員,就是官員的幕僚,所以又動了“功名之念”。自讀《革命軍》后,他才“舉昔卑污之思想,一變而新之”。在這里,他省略或回避了一個重要的事件,那就是廢除科舉從思想上給青年士人帶來的巨大沖擊?!陡锩姟钒l(fā)表于1903年5月,日俄戰(zhàn)爭爆發(fā)于1904年2月,1905年9月2日清政府決定廢除科舉,9月24日吳樾在正陽門車站刺殺出洋考察五大臣,12月8日陳天華在日本蹈海自殺。這幾個事件之間固然沒有直接的因果聯(lián)系,但廢除科舉對青年人的巨大影響,無論如何估計都不過分。因為廢科舉并非突然之舉,此前已有多年的醞釀和輿論準備,1905年的正式廢止,只不過仿佛給了垂死病人最后一擊而已。革命思想之所以能在短短幾年內(nèi)迅速蔓延,實與此有根本關(guān)系。

通觀歷史,腐敗無能的清政府,幾乎不可能完成自身的變革,這是事實。但知識分子無可遏止的激憤,卻不是因為清政府不改革;相反,他們?nèi)找鎻娏业募?,發(fā)展到“時日曷喪,吾與汝偕亡”的極端地步,卻正是改革的產(chǎn)物。改革的力度越大,知識分子的不滿就越強烈。具體說來就是,知識分子由科舉而仕進的前途,隨著清王朝的衰微而日益渺茫,直至這條道路被徹底堵死——廢除科舉。

那時候,很多士子在比較偏遠的地方苦讀多年,做著科舉入仕的美夢。一旦這個夢想突然破滅,對他們的打擊該有多大?由個人前途渺茫而產(chǎn)生的憤懣,該是多么強烈?

最殘酷的事實是,知識分子原先鼓吹的革命,真實行起來,首先就要革知識分子自己的命。盡管他們當時未必有如此清晰的認識。無論讀書人鐵肩擔道義、以天下為己任的自我意識有多么強烈,他們只要想進入社會,就要面臨就業(yè)、覓食的嚴峻現(xiàn)實問題。富家子弟還好說,不就業(yè)也無衣食之憂,對貧寒人家的子弟來說,就業(yè)則是關(guān)乎存亡的大問題。這正是貧窮讀書人極度激憤的最重要原因。不少人采取與汝偕亡的拼死姿態(tài)大體也與此有關(guān)。科舉制度的廢除,既摧毀了清政府(和傳統(tǒng)文官制度)的社會基礎(chǔ),也摧毀了整個知識分子階層的進身之階。

我們可以對1840年以來的歷史再作一簡單回顧。

馮桂芬在1861年寫到,大清作為廣運萬里地球中的第一大國,卻受制于英國這個“小夷”,是“有天地開辟以來未有之奇憤”,“凡有心智血氣者,莫不沖冠發(fā)上指”。馮桂芬的奇憤,當時并沒有多少人對此產(chǎn)生共鳴。其原因除了馮的思想傳播不廣、國家危機尚不深重外,更重要的是,那時的讀書人仍然還有讀書做官的美好前途,大家正以曾國藩、左宗棠等為榜樣,夢想在“中興之世”有所作為。馮桂芬后來進入曾國藩幕府,受到賞識重用,似乎就沒有像1861年時那樣怒發(fā)沖冠的奇憤了,即便有,也是沒有切膚之痛的清流之議罷了。

到甲午戰(zhàn)爭前后,讀書人仍然是在按傳統(tǒng)路徑設(shè)計自己的未來:由科舉入仕;此路不通則走干謁入幕的別徑。晚清很多著名文士,都有做幕僚的經(jīng)歷。

康有為上書皇帝的行動與他參加科舉考試的過程相一致,而他成為舉人又與他的意見引起重視幾乎同時發(fā)生。這是很有象征意味的。所以康有為在變法期間,雖然有刺殺慈禧的計劃,但他畢竟不是激憤得要吐血的貧窮革命分子。因為他已經(jīng)成為了皇帝的顧問,走上了仕途,雖然很短暫。康有為即使被通緝,四處流亡,但做素王、任帝師、經(jīng)營天下的雄心和內(nèi)心世界的充足,仍然如故。他的價值信仰系統(tǒng)并沒有發(fā)生崩潰。薛福成雖無功名,卻由入幕(做曾國藩的高級幕僚)而入仕(官至浙江紹臺道,湖南按察使,駐英、法、比、意四國公使等),辜鴻銘入幕(為張之洞服務(wù)多年)后雖未能入仕,實際地位也和高級官僚相去不遠,他自己雖不甚滿足(在和英國著名作家毛姆談話時,他以自己未能做上總理一類的大官來直接治理國家為憾事),但畢竟也沒有太大的遺憾。

飛騰無術(shù)儒冠誤

像薛福成、辜鴻銘這兩位著名的幕僚,都有完足而一貫的精神世界和價值信仰。但有的人就不同。孫中山因為家庭背景的緣故,沒有走科舉之路,但他的用世之心,在初期和其他讀書人沒有什么區(qū)別。他于1894年在天津給李鴻章上書,卻未被接納,這個挫折顯然與他后來的道路選擇有關(guān)系。

最能說明問題的也許是劉師培。這位早慧的天才,17歲考中秀才,18歲連捷成舉人,19歲參加全國會試,目標當然是進士及第。可惜他參加的這次考試是中國歷史上最后的一次。他落選了,由科舉入仕之路已然斷絕。

這位出身貧寒書香門第的青年天才,本肩負有振興門第、光宗耀祖之神圣使命,現(xiàn)在卻要落空。更致命的是,他家四代,壽命逐漸遞減,他本人在很年輕時就得了糖尿病。所以及早自立成名對他來說,尤其重要。

1901年春,他參加揚州府試,在其所作的《詠木蘭院》一詩中,有這樣一句:“木蘭已老吾猶賤,笑指花枝空自疑。”這正是他此種心態(tài)的流露。

劉師培會試失敗后,立即由揚州老家去了上海。一到上海即與章太炎、章士釗、蔡元培、陳獨秀、張繼、謝無量、黃炎培等反清革命者相過從,其學養(yǎng)文章得到了這些人的高度評價。他改名為“光漢”,在大量著書立說的同時,還參與了實際的暗殺活動。他在《論激烈的好處》這篇文章中,署名為“激烈派第一人”。強調(diào)激烈派的好處是“無所顧及”“實行破壞”“鼓舞人民”。

他在1904年給湖廣總督端方寫了一封勸降書,直呼:“為爾輩計,莫若舉兩湖之疆,歸順漢族,我漢族人民亦可援封火保赤之例,赦爾前愆,任職受官。”但他要是僅僅限于這種文字上的激烈,也算平常。更令人驚詫的是,這位“激烈派第一人”,大約在寫勸降書兩年后,居然被他勸降的端方所招降,成了替端方刺探革命黨人情報的間諜!他寫信給端方表示懺悔:

適時值艱虞,革命之說,播于申江,揭民族主義為標,托言光復舊物。師培年未逾冠,不察其誣,竊以中外華夏之辯,默合于麟經(jīng)。又嗜讀明季佚史,以國朝入關(guān)之初,行軍或流于殘酷,輒廢書興嘆,私蓄排滿之心。此雖由于《蘇報》之刺激,然亦以家庭多難,泯其樂生之念,欲借此以祈遄死也。

最后,劉師培干脆公開成為了端方的幕僚。辛亥革命爆發(fā),端方在四川被殺,劉師培被囚禁,經(jīng)蔡元培、章太炎等人營救,出獄后在四川國學院任教,未幾成為閻錫山的都督府高等顧問,后又由閻推薦,袁世凱給了他一個公府咨議的頭銜。他后來又成為了袁世凱稱帝的吹鼓手,第二次落水。袁世凱死后,他又被蔡元培聘為北大教授,于1919年末病死于北京。

這位只活了36歲的天才學人,從小接受的是儒家傳統(tǒng)教育,他家四代人未竟的學術(shù)事業(yè)是一部《左傳舊注疏證》。這樣一個“天生”的儒者,如此之快地拋棄了儒家最基本的政治理念和道德操守,迅速變成“激烈派第一人”,時而鼓吹極端排滿,時而反對一切改革,時而主張極端的無政府主義,時而贊同獨裁專制,思想之混亂多變,在同時代無出其右者。

仔細研究劉師培的內(nèi)心世界,肯定是一個極有意思的問題。但在我看來,從大處著眼,他的二度變節(jié),其實是遭遇傳統(tǒng)社會解體時代,讀書人在尋求實現(xiàn)自身價值的努力過程中,自然要上演的悲喜劇。劉師培發(fā)表于1914年的一首詩,多少能看出一點他的心境:

看鏡悲秋鬢漸華,年來萬事等搏沙。

飛騰無術(shù)儒冠誤,寂寞清溪處士家。

31歲青年的白頭悲情并不真實,他真正愁的是不能飛騰——出將入相。沒有了科舉,文章寫得再好,又能飛騰到哪里?“儒冠誤”頗有意味,是儒學誤導了他的認識,還是儒生的身份限制了他的發(fā)展?或者,干脆就是科舉那個“冠”的廢除誤了他的前程?很可能是后者。

劉師培本人就認為新學堂更有利于紳士富民,而貧民則鮮獲其利,不若科舉之公。“多數(shù)貧民,因失學之苦,致絕進身之望。”在科舉制度下,以劉師培的聰慧和知識準備,入選翰苑可能只是個時間問題,作帝師、掌軍機也未嘗沒有可能。但在新的教育制度下,他頂多是個身處江湖的自由學者,經(jīng)科舉“正途”出將入相的抱負大約是無從實現(xiàn)了,如有可能的,大約也就是給封疆大吏、強權(quán)人物作幕僚,以此進入權(quán)力中樞,雖然這條道路未必理想,但也無可奈何,所以他才會投靠端方和袁世凱。

劉師培想作一個自由的飛鳥,卻禁不住釣餌的誘惑,明知有危險,還要作吞鉤之魚,這種心境,也可以在他的詩中讀到:

朝飲燕市酒,夕驅(qū)夷門車。

丈夫不得志,寥落悲窮途。

長鋏鳴秋風,知音無風胡。

寧為投林鳥,不為吞鉤魚。

君看鳥投林,猶借一枝居。

游魚吞鉤去,何時返江湖?

自由的飛鳥和吞鉤的游魚在他的詩中反復出現(xiàn),足見劉師培面對功利誘惑的矛盾心情。

民初一些激進革命黨,其實是極具功利目的、無道德可言的政治投機分子。劉師培是一例,吳稚暉也是一例。這位后來以國民黨元老自居的老革命黨,在辛亥前《蘇報》案時就有向清政府告密的行徑,被章太炎揭露。他百般辯護,章太炎的回答是更徹底地揭露他朝秦暮楚、投機鉆營的真面目:“康長素得志時,足下在北洋,拜其門下而稱弟子,三日自匿,及先生既敗,退而噤口不言者,非足下之成事乎……講變法不成,進而講革命;從孫中山講革命不成,進而講無政府。所向雖益高,而足下之精神點污,雖強水不可浣滌。”

把劍悲歌涕淚橫

通觀鴉片戰(zhàn)爭以來的整個近代史,要論傷亡人數(shù)之多,社會破壞之慘烈,當然以太平天國和義和團運動為最。但這兩場大的戰(zhàn)爭,對讀書人精神世界的沖擊,反倒不如晚清十年小打小鬧的起義暴動。根本原因在于,太平天國運動敵對的雙方,各有自己鮮明的意識形態(tài)主張,洪秀全以拜上帝會為號召,曾國藩則以捍衛(wèi)儒家的綱常名教為旗幟,招攬傳統(tǒng)士紳的支持,而義和團則以扶清滅洋的民族主義為號召。置身其間的讀書人,立場可以有選擇,但沒有內(nèi)在的精神迷惘和心理痛苦。

庚子后則不同,經(jīng)由日本轉(zhuǎn)口而來的西方思想文化進入中國,特別是源自法國的無政府主義思潮,鼓吹暗殺的合理正當,在青年讀書人當中引起了強烈反響。連蔡元培這樣的翰林學士,章太炎這樣的學者大師,居然一夜之間轉(zhuǎn)身,成為倡導暴力革命,直接組織領(lǐng)導暗殺行動的最激進的人。這是前所未有的奇特現(xiàn)象。

有一則逸聞,說章太炎和光復會一干人等,在酷暑中集會,爭論革命事。太炎上身赤裸,下面穿一條綠色綢褲,一邊搖扇一邊連聲大喊,就是要革命!就是要革命!卻不料中式褲子沒有固定褲帶,突然“絲滑”掉落。太炎從容彎腰提起褲子,繼續(xù)演說,毫不在意。名士風度,此之謂乎?

戾氣來得快,去得也快。

從1903年蘇報案到1907年徐錫麟、秋瑾組織領(lǐng)導的起義,再到汪精衛(wèi)的刺殺攝政王和孫中山領(lǐng)導的黃花崗起義,前后不過八年時間。這期間,高潮就是秋瑾起義失敗,她效法譚嗣同,英勇赴死。秋瑾犧牲后,社會輿論反響極為強烈,最終導致辦理秋瑾一案的多名官員去職,有人易地做官而不被地方紳士接受,有人則只有隱姓埋名以度余生,更有人無法安心而最終自殺。秋瑾死后,江南各地紛紛出版、上演有關(guān)她的革命業(yè)績的文藝作品,包括小說、傳奇、雜劇、地方戲、文明戲、紹劇、京劇等就有近20種之多。這種特殊的“哀榮”,迄今為止,現(xiàn)代中國還沒有哪個詩人作家享有過。

辛亥之后,鐵血的戾氣好像突然消失了。雖然暗殺仍然不時發(fā)生,但其思想文化意涵明顯淡化,社會影響日益衰減,失去了革命的“詩意”,幾乎成為純粹的刑事案件。如暗殺大王王亞樵幾十年間策劃執(zhí)行暗殺無數(shù),上至蔣介石、汪精衛(wèi),下至各地的土豪劣紳和官員,都曾是他獵殺的對象。抗戰(zhàn)期間戴笠也曾組織暗殺李士群等眾多漢奸。王亞樵實施暗殺,常作為社會新聞報道,戴笠的暗殺則更多屬于秘密行動,無人知曉??梢姎⑷艘灿芯辰绲燃壍牟煌鲜鰺o法與晚清最后十年的暗殺相比較。

戾氣多發(fā)作于社會變革最為緊張激烈的關(guān)鍵時期。在這個時期,人們往往迷惘不知所措,生存壓力巨大到幾乎無法應(yīng)對承受,陷入絕望仇恨的怨懟之中無法解脫。最后不是攻擊冤家對頭出氣,就是傷害無辜的民眾泄憤,或者刀刃向內(nèi),自我攻擊,釀成自殺慘劇。所謂鐵血主義,鐵是暴力殺人,血是自我犧牲,兩者常常集于一身,遂成現(xiàn)代人間悲劇的特殊典型。最后,抄錄陳天華1904年所作《猛回頭》序,作為本文的結(jié)束:

俺也曾,灑了幾點國民淚;俺也曾,受了幾日文明氣;俺也曾,撥了一段殺人機;代同胞愿把頭顱碎。俺本是如來座下現(xiàn)身說法的金光游戲,為甚么有這兒女妻奴迷?俺真三昧,到于今始悟通靈地。走遍天涯,哭遍天涯,愿尋著一個同聲氣。拿鼓板兒,弦索兒,在亞洲大陸清涼山下,唱幾曲文明戲。

 

熱新聞

電子刊物

點擊進入